夢迴千轉，月千影

＊CP是書翁x晴明

＊應該只有我會吃這個銀河系外的CP（掩面

＊各種私設，雷者請慎入。

 

與朧車一役勝利之後，晴明的庭院裡久違的舉行一場宴會，式神們在夜晚中熱熱鬧鬧的談天、舞蹈、飲酒歡騰，只有外廊一隅是難得的清閒。

 

淒涼的外廊上被月色覆上一層微光，書翁獨自一人坐在廊上、攤開書卷，他的身邊也堆著如小山的卷軸、書籍。

 

他推了推左眼的單片鏡，旁若無人的閱讀著書卷中的內容。

 

突然有陣似遠而近的腳步聲響起，外廊的木板產生共鳴，書翁的身旁出現一人的身影，在他身邊落座，布料和木板摩擦的聲音令書翁有些分神。

 

接著是被輕聲擱置在書翁一旁的茶杯，他從書卷中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晴明溫柔的笑容。

 

「難得的宴會，你不跟大家一起聊天嗎？」晴明倒了一盞茶，靜靜的遞給書翁，後者放下腿上的紙卷，接過茶杯。

 

「不了，我習慣一個人。」

 

「唔、這樣啊……」

 

晴明應了聲，啜飲一口清茶，書翁也小酌一口。

 

「比起我，陰陽師大人不加入他們嗎？」

 

不久，書翁打破沉默，將手中的茶杯朝遠處的式神們示意。

 

「我在這裡看著，就足夠了。」

 

晴明墨色的眼帶著笑意，書翁卻察覺到對方暗自嚥下的嘆息，他只是疑惑的偏著頭，決定不做詢問。

 

「書翁啊……這次真多虧你了。」

 

晴明又為他斟上少許的茶，書翁知道晴明所指的是今日遭遇的大妖怪朧車。幸虧書翁的天書之力，不但守護夥伴，也讓他們的力量達到最大的運用。

 

「言重了，我只是盡力而為。」

 

書翁倒是不覺得自己的力量足以讓晴明特地前來致謝。

 

一向樂於觀察世人與動物的他，竟也一時看不出晴明停駐在此的理由，卻也不打算開口詢問。

 

畢竟兩人安靜的欣賞遠處的熱鬧，也挺好的。

 

＊

 

當古籠火和鳳凰火點起燭火，櫻花妖和桃花妖翩然起舞，書翁也將散落的書卷收拾好，將茶杯剩餘的溫茶飲盡。

 

「多謝款待。我先回房了。」

 

晴明望見書翁將茶杯禮貌的擱在他旁邊，大陰陽師的臉上並不見任何驚訝，僅有從容的笑意蕩漾在墨色的瞳，眼角的硃砂紅在月色下更加艷麗。

 

「聽聞書翁所持的書籍森羅萬象，不知今夜是否方便叨擾？」

 

晴明令人安心的嗓音響起，帶著禮貌的詢問令書翁感到有趣，書翁無聲的勾動嘴角、右手抬起、帶動淡藤色的袖子不動聲色的掩去笑意。

 

「寒舍簡陋，承蒙晴明大人賞識是我的榮幸，歡迎。」

 

書翁執起筆在半空中揮毫幾筆，由墨汁繪製而成型的籃子讓他將收拾好的書卷可以一併帶回房間，晴明也將茶具收拾好，跟著書翁的腳步前往他的房間。

 

＊

 

一踏進書翁的房間，屬於文人的書香氣息撲鼻而來，各類的書卷和紙張井井有條的擺放在架子上，有部分是整齊的堆疊在桌面，形成一座小山。

 

當書翁一邊將籃子裡的書卷擺放回原處時，晴明也饒有興致的繞著房內走著。

 

除了紙張的香氣外，還伴隨著淡雅的薰香，晴明的目光掃過牆角一隅，一個燃燒過的香環。

 

「果真是名不虛傳，好似皇宮中的藏書閣。」

 

「過獎了。多是庶民之書，不值一提。」

 

晴明伸手撫過粗糙的紙面，在經過書翁的允許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翻開書卷，舉凡天地萬物、民間紀載，或以文字、或以圖，皆完整的記錄下來。

 

書翁不疾不徐走近晴明，察覺後者所翻閱的書籍類型，稍作思索，便說。

 

「若你想要找尋百鬼之王的紀載，我這邊倒是有一些。」

 

不等晴明的答覆，書翁逕自從書架上取下幾卷泛黃的書卷，在桌面上攤開。

 

巨大的黑色鯰魚躍然紙上、畫中的村落被泥石洪水所淹沒、山崩地裂、布衣平民流離失所，種種災厄令人不忍目睹。

 

另一側，則為一男神手持雷劍鎮壓魚地震鯰頭部的畫像，在他們的面前是人民懷著感激的敬意叩首之景。

 

「傳聞，眾神明於神無月離去，無人鎮守要石使地震鯰逃離封印之地，巨鯰躍然之姿引發地動、帶來洪水，神明聽聞災厄回歸此地，再一次以要石鎮壓地震鯰。」

 

書翁大略描述書卷的文字，晴明專注的閱覽其中的含意。

 

「鎮壓地震鯰的神明，想必是建御雷之男神，聽聞鹿島有座神宮祭拜平定神，如此一說便能解釋東北一處的安定了。」

 

聽見晴明的話語，書翁像是找到知音似的瞇起雙眼，喜悅之情不多作掩飾。

 

「現今能夠和我暢談書中深意的人已經遍尋不著，晴明大人若不介意，是否能和我再多作探討？」

 

難得聽見不曾對他人提出要求的書翁出言挽留，晴明又怎會拒絕？

 

「這是自然，書翁不嫌棄的話，我也想多看看這裡的書畫，這些可是難得一見的珍藏。」

 

書翁又翻開一卷書卷，晴明湊上前觀看，那是一尊巨大的骷髏，枯骨的手骨抓取眼前的人類吞入腹中。

 

然而關於荒骷髏的介紹記載僅限於此畫，而且坊間有關骷髏的傳聞甚多，倒是極少遇見有關巨大骷髏的傳說，而在這個時間點將這幅畫卷攤開的書翁，想必有別有深意。

 

「晴明，關於此物，你怎麼看？」

 

如晴明所想，書翁的疑問響起，語調比平時微揚，不難聽出他對晴明的回答帶有期待。

 

「依我所見，此骷髏為人們死後的怨念所聚合。雖不知是從何時出現此畫，合理推測曾是歷經沙場歸來的武者所傳言。」

 

「不錯，我也是如此認為。戰場的肅殺之氣、死者們的怨念對於妖怪而言是絕佳的糧食，我也曾見過以吸食人氣而壯大的妖怪。」

 

不知不覺兩人討論的愈發投入。

 

直到房門外傳出歡快的吵雜聲與走廊上的奔跑聲，他們才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晴明自覺繼續打擾下去是否不太好，雖感遺憾仍率先開口。

 

「書翁，今晚叨擾太久，改天方便的話能再來拜訪嗎？」

 

書翁卻像是沒有聽見晴明的話語似的，靜靜的凝視晴明的雙眼，柔順的白髮安靜的垂落在肩，像是靜止的畫像。

 

「書翁？」

 

「我還有些問題能否請教你呢，晴明？」

 

書翁瞇起眼，和平常淡然的表情相同，晴明卻有種預感覺得對方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

 

「如果是我能解答的話。」

 

晴明挽了挽袖子，回望著面前的書翁，他知道眼前的妖本是自願成為他的式神，即使心中有種模糊的不協調感，但他相信對方並不會做出危害他的行為。

 

「相傳晴明大人的母親是名為葛葉的白狐，雖為陰陽師卻富有掌握能制御百鬼的力量。這樣的你，也會有懼怕的事物存在嗎？」

 

書翁的疑問要說簡單也十分簡單，要說困難在某方面來說也是難以回答。

 

身為大陰陽師的安倍晴明並非無所畏懼，然而將自己的恐懼告訴妖怪，就等同於是將自身的弱點揭露出來，妖怪所擅長趁虛而入，即使被晴明收為式神，也不能保證是否捨去屬於妖怪的天性。

 

「若是不願回答就罷了，但是晴明，你的心中存有遲疑、這份疑慮將會成為你的弱點，使你被趁虛而入。」

 

書翁認真的凝視晴明，話語中的嚴肅之下卻是為晴明著想的心意，想至此，晴明覺得心中的顧慮便顯得無關緊要。

 

「我並非不願回答。在回答之前，我想先說個故事。」

 

書翁示意晴明坐在桌子的一側，他則是坐到對面的位置，順了順身上的外袍、雙手覆在跪坐的雙膝上。

 

「願聞其詳。」

 

在遇到書翁之前，晴明曾經為了阻止八歧大蛇的覺醒而將自身被蠱惑的意識分離出來，沒想到陰陽分離之術導致他的力量也被分散成兩份、更導致自身的記憶暫時性的遺失。

 

一路上經過幾次的相遇與別離，曾經被他解放的式神也一個又一個的歸來，與新的夥伴相遇，直到最後終於將京城從災難中拯救出來，當初被分化出的另一個自己也再次合而為一。

 

因此，這也是晴明最大的弱點。他以京城的安危為己任，時時提防任何有可能危害京城的因素，也維持著妖怪與人類之間的平衡，然而誰也說不準像是八歧大蛇一類的荒神或鬼王是否會再次甦醒？甚至，會用上相同的方式從晴明的內心趁虛而入，慫恿人心的黑暗面使晴明背離自己的本心。

 

「每次看見你，總會有股違和感，原來是出自於此。」

 

聽完晴明訴說的故事，書翁了然的話語使晴明的心中一頓，隱約察覺自己為何對於書翁存有顧慮。

 

「書翁，你……」

 

正當晴明試圖想詢問對方是否早就看穿他的一切，書翁比他的話語早一步提起筆，在晴明的眼前揮毫幾筆，正當晴明意識到那是枷鎖的同時，自己的雙手已經被桎梏到桌腳處、全身也被突如其來的拉力所推至地上，視野由於仰倒的動作而被限制在天井處。

 

緊繃起的身體使五官的敏感度上升，他聽見布料磨蹭榻榻米的聲音，一隻冰冷的手按上他被束縛住的手腕、來者的白髮垂落在他的臉側，眼前突然一暗，發現是書翁的上半身撐在他的身上，遮掩住油燈的光線。

 

「晴明……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類，我一直很想看見你不同的表情。」

 

晴明這才注意到書翁的手有些顫抖，總是睿智清明的雙眼有些閃爍，看來對方也不像表現出來的游刃有餘。

 

晴明的手稍微轉個方向，輕輕地握住對方冰冷的手，墨色的眼眸沒有閃躲的直視書翁，臉上是對方熟悉的溫柔與包容。

 

書翁察覺到晴明的縱容，身體壓下的動作仍是緩慢的能夠給予晴明足夠的時間反悔，晴明的鳳眼微瞇，眼角的硃砂紅使書翁有些微醺。

 

感受到書翁的氣息停滯在嘴唇處，卻遲遲沒有貼上，晴明不禁覺得好笑而輕笑出聲，他的嗓音打破寂靜，書翁的眼神一暗，終於貼著對方揚起的唇瓣吻上。

 

比起手上的溫度還更加寒冷的唇瓣，傳遞而來的氣息卻相對溫暖，晴明不動聲色的調整了姿勢，使兩人接吻的雙唇更加契合，書翁的唇濕潤且柔軟，撒嬌似的蹭過晴明略顯乾燥的唇。

 

已經將單片鏡取下的書翁雙眼輕垂，顫抖的睫毛比晴明所預料的還長，不時的掃過他的眼，帶來若有似無的癢。

 

兩人湊近的姿勢使晴明看見書翁的眼瞳是微弱的金色，證明他明明身為人形，實已成妖，晴明有些模糊的視力只能隱約發覺對方的眼裡帶著少見的笑意。

 

然而對此晴明沒有拒絕的意思，書翁的動作十分溫柔，正因為這份溫柔使晴明的心中有一股悲傷油然而生。

 

如此安寧的生活會持續到何時？

 

和式神們一同歡笑的日子是否稍縱即逝？

 

現在唇上停留的這份溫暖會不會成為再也無法觸及之物？

 

書翁對他的好奇、對他的渴求也只是出於一時興起，總有一天會厭倦，而背負陰陽師之名的他註定孤獨，沒有任何人、任何妖怪會同他走到生命的盡頭。

 

「晴明……」

 

書翁淡然的嗓音響起，打斷晴明的思緒，他發現書翁有些擔心的神情、欲言又止，唇上的觸感緩緩退離開來。

 

「我曾說，想看見你不同的表情，並非想讓你感到困擾。」

 

書翁拉開和晴明的距離，他遲疑的問道，晴明則是輕輕的搖頭。

 

「困擾的話，早就會拒絕你了……大概是夜色太引人深思，思緒不由自主的陷入最壞的一邊。」

 

晴明輕垂著眼，心中的不安無法輕易的散去。書翁的手掌撫過晴明的臉頰，指腹輕按著對方的眼角，另一手細長的手指挑開晴明單薄的浴衣。

 

胸膛傳來的涼意使晴明敏感的倒吸一口氣，手指滑過肌膚的顫慄感和書翁安撫似的撫摸使晴明難耐的別過視線。

 

書翁認為這是晴明默認的反應，掀開浴衣的動作又更加大膽一些，白梅色的浴衣從左肩滑落，書翁又再一次的低下頭試圖吻上晴明紅透的唇。

 

「嗯……書翁、住手、」

 

晴明的聲音微弱卻不容置喙的堅定，書翁的動作一頓，金色的雙眼透露出愕然。

 

「言靈……？」

 

情急之下使用言靈順利阻止書翁的動作繼續下去的晴明，表情帶了些歉意的望向書翁。

 

「抱歉……我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書翁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動作的確太過躁進，了然的眨眨眼，袖口輕輕一揮、束縛晴明的枷鎖就化為墨汁消散開來。

 

「不，是我踰距了，請原諒。」

 

書翁從晴明身上撐起身，將垂落的長髮稍作整理，晴明也站起身將紊亂的衣容整理好。

 

他望向書翁，發現對方仍是直勾勾的盯著他，目光直率中帶點踟躕，晴明不禁勾起嘴角，湊上前在對方的額上落下一吻。

 

「今天打擾了。但願下次還有雅興能一同飲茶、閱讀。」

 

書翁點點頭，發現晴明並沒有生氣或厭惡的意思，這才放輕眉頭，使面容柔和許多。

 

「你願意的話，隨時來訪都歡迎。」

 

他們彼此道過晚安，晴明走向房門口的動作雖然看似與平時無異，書翁卻發現對方的腳步有些虛浮、拉開房門後，月光照耀在對方的側臉似乎有些發紅。

 

門外的微風吹來，將燭火掩滅，書翁並不急著點著，他金色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舌頭留戀似的舔過唇瓣，方才雙唇相貼的餘溫令他的心跳有些急促。

 

「真是……令人憐愛……」

 

＊

 

另一方面，關上書翁的房門後，晴明踏在廊上的腳步有些急促，並沒有平時的從容。

 

迎面而來是和大天狗談笑的博雅。

 

「哎、晴明你的臉好紅，怎麼了？」

 

博雅單純的問句令晴明苦笑了半晌。

 

「沒什麼，只是有些醉了。」

 

大天狗玩味的望向晴明，他倒是第一次聽見晴明承認自己喝醉了。

 

「堂堂大陰陽師，這點酒量可不行啊！」

 

晴明和他們聊了幾句，總算打發掉他們，臉上因困窘而產生的紅暈也消退不少，這才恢復平時的鎮定、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書翁認真的表情、彷彿看透一切的金目，以及朝他靠近的溫度，都迴盪在他的腦海中不曾消退。

 

「我還真是……醉得不輕……」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