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極短的故事,黑羽看著眼前沉默的使者們。

 

「所以,我就說沒有什麼有趣的故事……」

 

「我都沒有見過這種靈魂耶……感覺好新奇!」蒂開心的語氣打斷了黑羽還沒說完的話,令後者的眼角抽搐了下。

 

一旁的明月看不下去,好心的開口解釋:「那是因為妳掌管的是夢境而不是黑暗面。」

 

黑羽難得點頭附和明月一針見血的解說。

 

「所以?那個靈魂最後去哪裡?」很少開口的灰眸,聽完黑羽的故事後,難得帶著探詢的語氣開口詢問。

 

黑羽閉上眼睛,淡漠的說:「她的一生極少傷害過別人,只是過往的經歷讓她的心靈扭曲,所以洗掉記憶和扭曲處後,她最後進了上面的門。」

 

靈魂最後的去向有三處:上面的門、下面的門,以及消失。

 

上面的門,被人們稱為天堂、極樂淨土,是被判決的靈魂在一生中所為的『善』大於『惡』,所以可以進到這裡來等待下一次轉生的機會。

 

下面的門則是相反,被稱為地獄,是所為的『惡』比『善』多,所以依生前所作所為來到這裡進行贖罪與懲罰,直到刑期滿了,才能洗刷罪惡、再次等待下一次轉生的機會。

 

最後一處是靈魂的消失,可能因為所犯下的『惡』太嚴重、也可能因為在生前誤觸傷害靈魂的事物導致靈魂殘缺不堪等原因,被使者判定無法再進行下一次的轉生,而消滅此靈魂。

 

「那麼,這次由我來說故事了,對嗎?」藍纓輕輕側著頭,淺棕色的捲髮垂落在一邊的肩上。

 

蒂將注意力轉到藍纓身上,期待的看著她,看見她的眼神,藍纓不禁輕聲笑了出來。

 

「我要說的故事,是某個帝國之中,一位軍師的記憶……」

 

 

永凍之冬,被太陽遺棄的闇之森,吹奏起戰爭的號角。

 

如迅雷一般的幾道身影,快速的穿梭在茂密的森林之中,影子所到之處,如同疾風橫掃,遇花草樹木,即揚起塵;遇敵方身影,即鮮血四濺。

 

「……芝諾,回報狀況。」

 

在敵方全數倒下之時,狂風乍止,帶領者率先停下腳步,銀白色的長髮因為驟停的動作而飛揚在半空中。

 

他收回了獸化的右手,無視於還滴落著敵方鮮血的手指,冷靜的眼眸掃視著身後的夥伴們,最後,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位有著狼耳的青年。

 

「報告將軍,已解決敵方的前鋒十四人。」

 

那位將軍點點頭,金色的眼凝視著闇之森的深處,擁有夜視能力的他,很輕易地鎖定了遠方的目標。

 

「轉移。」他留下簡短的命令,毫不猶豫地再次奔跑起來,向著黑暗的深處前去。

 

在他身後的十幾名精銳部隊,也跟隨他的腳步,無聲地化為狂風般的影,穿梭在無止盡的林木之間。

 

 

遠方的荒野,無情的烈風捲起滾滾風沙,卻掩飾不住遠方席捲而來的大軍。

 

帝國一方的部隊人數明顯遜於敵方,並非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元帥並不想在此時與敵方正面交鋒,於是分出幾隊精銳部隊,一方為探查;一方為機動,剩下的主力部隊由元帥帶領,且戰且退,藉由風沙的遮掩與敵方打起消耗戰。

 

元帥採用的為車懸陣,派遣己方機動的兵力於外圍,戰時以同一方向旋轉,輪流攻擊敵人,己方的兵力卻能持久,形成拉鋸戰。

 

然而,敵方也十分謹慎,並沒有在此分出勝負的意思,他們也分配幾隊搜查部隊,追隨著帝國一方的精密部隊,打算削減帝國的戰力。

 

第十七隊的部隊長,當機立斷派出本隊的幾十名菁英進入被稱為死亡之森的闇之森,並且在進入森林的路上再分出三個小隊:一為由第二副隊長帶領的主要戰力、二為由小隊長帶領的輔助部隊、三為由軍師帶領的偵查兵。

 

只要第三小隊的偵查兵順利探查到敵方的資訊,並且回報給部隊長,菁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殊不知,進入森林的人們,迎接他們的是永無止盡的噩運……。

 

 

帶領著僅僅十幾名隊員的獸人將軍,再次和隊員們以極快的速度撲向尚未反應過來的敵人,迅速了解決負責與敵方總部聯絡的使者。

 

比起擅長法術與咒文的巫之聯邦,獸人之國擁有極高的速度與攻擊力的部隊,在他們所熟悉的森林之中,總是占有極大的優勢。

 

將軍確定敵方的使者都已斷氣、也沒有任何魔力波動,便讓大家轉移到不遠處的空地做暫時的休息。

 

當有些人閉目養神、有些人快速的療傷時,並非戰鬥主力的偵查兵仍是屏氣凝神的注意四周的動靜。

 

「將軍,有外人的氣息。」

 

身為獸人之國‧米坦諾拉的偵查兵,嵬塔,藉由他靈敏的嗅覺察覺到有非敵方的第三方人馬,進入了闇之森。

 

「不是巫之聯邦的人。感覺像是……森林另一邊的國家。」

 

他蹙眉,極少聞過除了本國與敵方之外的人,畢竟除了他們兩方之外,其他的國家是位於闇之森的另一邊,不曾進入過這座被詛咒的森林,因此,他無法確定來者是屬於哪一國家的人。

 

將軍睜開眼,銳利的金色眼眸掃過附近的景色,卻不見任何人的身影。他的視線範圍很廣,如果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在他的視線範圍,表示是暫時的安全。

 

「並不在附近,稍作戒備就好。第一次進到森林的外人必死無疑。」

 

並非將軍小瞧森林另一方的國家,而是這座森林的確十分危險,被稱為死亡之森也有它的原因,除去森林中的猛獸、毒物之外,就是一旦踏進闇之森之中,就如同進入一座完全沒有方向與光芒的迷宮,如果沒有熟知森林的獸人一族帶領,很難在森林中存活超過三天,而獸人之國的居民,不會輕易的幫助外族。

 

嵬塔點點頭,繼續注意有無敵方的動靜,無視跑來森林裡送死的外人。

 

 

為了維持最適宜的機動力和效率,軍師霜羽將他所帶領的四十八人小隊再細分為六隊,分別在森林內朝不同的方向探勘、並且在一定距離處做上記號。

 

他熟知這座森林的恐怖之處,但是戰況至此已經沒有退路,為了使帝國軍更加接近勝利的未來,他們只能向前。

 

「……以上是這次的任務,解散。」霜羽對部下們下完命令後,五個小隊十分有效率的分別前往森林裡的五個方向前進。

 

由霜羽帶領的其中一個小隊,朝著只有一片黑暗的森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只有八個人踩在腐爛落葉上的腳步聲,沒有風吹過林木的沙沙聲、更沒有蟲鳴鳥叫、只有無止盡的闇黑和冰冷乾燥的空氣,撫過他們未被布料覆蓋的臉龐。

 

七名部下抱持不安的心,給予他們向前的動力除了是部隊長所下達的命令之外,不外乎就是眼前軍師凜然的身影,他們的軍師,有著媲美帝國內賢者的智慧以及部隊長的行動力,能夠在遇到逆境時想出當下最適宜的戰略,己身也有自保的能力,然而大多部下對他感到敬畏,原因是他的性格過於冷酷無情,為了大局,能夠做出必要的犧牲──包括隊友。

 

因此他們能夠將這位軍師作為追隨及聽從對方命令的長官,卻不會捨命站在他的前方守護他的安危--即使軍師的戰鬥力並不亞於部隊長的實力,部下寧可為隊長而戰也不願為軍師而戰。

 

霜羽知道部下們對他的看法,而部下們對他來說,只要聽從命令、完成任務就好,因為部下既不是他的家人、也非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最多,也只能算是夥伴。

 

 

獸人之國的部隊在休息過後,正要繼續追擊敵人時,嵬塔卻察覺到方才感覺到的另一方人馬的氣息。

 

「報告將軍,那些人分散了,有一隊的人朝我們這邊逼近。」

 

將軍一舉手,示意部族停下腳步。

 

在不確定來者是否為善意的情形下,他們各自準備好開戰的姿勢,將軍的金色眼眸直視著某一處的林木深處。

 

獸人一族擅長隱藏自己的氣息,更不用說是在他們所熟悉的闇之森裡,當第一次進入森林裡的外人,想要察覺他們的氣息,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當霜羽帶著七人小隊穿越樹林,來到難得的空曠處時,獸人一族的人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運用身上的獸爪與利牙制住他們。

 

將軍看見對方身上的制服,猜測他們大概是來自帝國,然而他們似乎是第一次見到獸人一族,每個人的表情充滿驚恐、訝異等。

 

……除了站在最前方、右眼上有刀疤的一位男子。

 

那位男子如果不是因為他受制於獸人的利爪仍面不改色,將軍或許不會注意到他,畢竟,以將軍的眼睛觀察過後,他的體格並不是八人中最好的、看起來身上也很少鍛鍊過的跡象。

 

將軍示意部下放開那名男子,男子冷冷地盯著敵方的獸爪離開他的頸部之後,才緩緩的將視線對上眼前的將軍,開始打量起對方。

 

「你是這隊的隊長?」將軍直接詢問眼前的男子。

 

對於獸人一族會用帝國的語言來溝通,似乎令男子感到驚訝的一挑眉,同時,查覺到獸人一族並不是真的帶有殺意。

 

「是,我是霜羽。你是領導者?」霜羽瞇起眼反問對方,右眼上的雙刀疤顯得更加陰暗。

 

對於霜羽像是質問者的語氣感到不滿的獸人部族,從喉嚨發出威嚇的低鳴聲,銳利的尖牙示威的想給予對方壓力。

 

「區區一個人類,竟敢用這種語氣……」聽見部下的不滿,將軍舉起手示意對方退下,然後才繼續跟霜羽溝通。

 

「我是米坦諾拉的將軍,薩斯。」將軍薩斯毫不掩飾自己的位階,霜羽倒是對於他過於坦白的行為感到疑慮,所以語帶保留的再詢問對方。

 

「前鋒?」

 

霜羽並不是特別有把握對方會回答他的問題,說到底,目前兩方的立場還不確定的情況下,只能以試探的方式來判定之後下一步的走向。

 

沒想到,薩斯卻低聲地笑了出來。

 

「我錯估你了……你不是隊長,你是軍師。」

 

薩斯沒有回答霜羽的問題,但是也沒有否認他的猜測,反而回給對方另一個問題,這令霜羽又重新估計對方的實力。

 

意識到一隊由軍師帶領的小隊並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後,薩斯示意部下們放開其他七名帝國軍。

 

「……帝國的人,為什麼進來闇之森?」

 

完全不在意對方是否會說謊,薩斯一邊隨意地詢問,一邊召回收起殺意的部族。

 

「我們正和流銀之國展開戰爭,接受上面的命令穿越闇之森取得敵方的資訊。」

 

這次霜羽倒是沒有猶豫就說出了真相,獸人一族對他們收起殺意,那自然是好事,畢竟現在和帝國打仗的並不是米坦諾拉的獸人一族,沒有必要再節外生枝。

 

「哼,對這個森林一無所知的人類,能不能活下來很難說,還想試圖穿越過闇之森嗎?」在一旁冷冷指責霜羽等人的獸人,正是方才對於霜羽對薩斯說話的語氣感到不滿的那位。

 

「緋流!」一旁的夥伴拉著緋流的手臂,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薩斯這次倒是沒有阻止緋流的行為,而是同意他的看法。

 

「就如他所說,帝國沒有跟你們說明闇之森的危險程度嗎?」

 

「對帝國而言,帝國軍所受的訓練足以度過闇之森。」霜羽冷淡的回應,薩斯卻隱約在他的話語中聽見對方對於帝國的看法並未表示同意。

 

「身為軍人,區區一個森林,哪有比戰場上可怕?」沒想到,霜羽的隊員中,有位隊員毫不猶豫地將意見說出口。

 

此時,緋流也完全不想掩飾自己鄙視的情緒。

 

「所以我就說了,愚蠢的人類……」

 

「你是在小瞧我嗎!」

 

看見兩方的部下有快要吵起來的趨勢,薩斯轉過頭看了緋流一眼,緋流身後的同伴連忙將他向後拉了幾步;另一方面,霜羽只是冷冷的叫喚部下的姓。

 

「源。」

 

「……嘖。」被稱為源的部下,不滿的看了霜羽一眼,帶著憤懣不平的心,回到夥伴的旁邊。

 

霜羽對於部下的不滿倒是沒有很在意,冷若冰霜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情緒,這令薩斯感到疑惑,正當他想要詢問時,卻看見霜羽向他們走來。

 

霜羽來到緋流的面前,後者沒有察覺到霜羽的氣息,不禁驚嚇的看著對方,銳利的獸爪下意識地伸出,被眼明手快的夥伴阻止。

 

「你、你幹嘛?」

 

「你對闇之森很了解?」霜羽冰冷的語氣令緋流感到震懾,他不禁將變化後的獸爪收回,卻不願意示弱,強迫自己對上霜羽如黑洞般的深邃瞳孔。

 

「是又怎樣?」

 

「能否提供訊息給我?」因為霜羽的話語太過理所當然,緋流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薩斯聽出了霜羽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

 

「那你要用什麼東西來換?軍師?」薩斯不動聲色的走到霜羽和緋流之間,將緋流護在身後。

 

環視了獸人一族的眾人之後,霜羽淡淡的說了兩個字:「情報。」

 

他觀察完獸人一族之後,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你們也在打仗。我可以提供戰略,交換你們所知的闇之森情報。」

 

「如果你給的戰略反而是不利於我們,而我們給的闇之森情報是錯誤的,該從何考證?」薩斯瞇起銳利的獸眼,人類是自私且狡詐的生物,尤其眼前這一位還是負責謀略的軍師。

 

「……即使我給你們錯誤的戰略,處於優勢的你們也不一定會用到;相反的,已經進入森林的我們,在你們看來是死路一條,你們又何必多此一舉給我們錯誤的訊息?」霜羽靜靜地平敘現在的情況。

 

根據他的觀察,雖然獸人們身上帶著輕傷,但是就他們表情與精神來說,很明顯是在戰爭中處於優勢的一方,如果叫做緋流的獸人說的是對的,帝國軍進入闇之森很可能凶多吉少,自然要多換取一些情報確保有人員提升存活率、完成任務。

 

薩斯沉思了一下,霜羽所提到的這些對於米坦諾拉來說的確有利無弊,畢竟帝國軍進入一無所知的森林,對他們也無法造成太大的威脅。最後薩斯同意霜羽的看法,點點頭。

 

「好,我接受你的提議。」

 

正當他們達成共識,要開始交換情報時,嵬塔敏銳的嗅覺察覺到不對勁的事情……

 

「將軍!」

 

薩斯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還有第三者的氣息突然出現在他們附近,然而,當獸人一族察覺到不同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暗影般的魔力籠罩住帝國的其中一名隊員,那名隊員連掙扎和慘叫都來不及,就在一瞬間化為一縷沙塵,消散於空氣之中。

 

霜羽反應很快,在下一道魔法攻擊來到之時,他從腰間抽出一把伸縮的雙刃鐮刀,劃開黑暗的魔法攻擊。

 

他的眼角瞄到部下想要拔出腰上的劍來應戰,以簡短的字句提醒:「物理無效。」

 

會意過來的幾位部下,連忙將劍收回,改成有具備法術和輔助功能的武器,其他人看見,也跟著效仿前幾位的動作,雖然動作慢了一拍,卻也來得及抵擋迎面而來的攻擊。

 

薩斯也意識到巫之聯邦的敵人們似乎是用了隱去氣息的法術,所以此時獸人們佔有優勢的感官已經沒有太大用處了。

 

他讓夥伴們提高警覺,獸人無法抵抗所有種類的法術,在不確定敵人所使用的法術之前,只能以敏銳的反應力、面對處於暗處的敵方。

 

然而,巫之聯邦像是把目標都轉向帝國軍一樣,各種法術攻擊都往他們身上砸去,難不成,是將帝國軍當作是獸人一族的援軍了?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霜羽,並未要求獸人一族澄清,而是繼續揮舞手上的鐮刀,俐落的擋下來自各方面的魔法攻擊。

 

看見霜羽流暢的動作,薩斯對他稍微改觀了一點,這位軍師,不只是十分聰明,戰鬥能力也不差。

 

在面對多次魔法攻擊的經驗下,霜羽已經漸漸抓到對方攻擊的脈絡與所在位置了,他所持有的鐮刀,是帝國少見的物理與法術抗性兼具的武器,經過改良後,左右各一邊的利刃,更使攻擊範圍擴大。當他揮舞的時候,黑色鐮刀上的流光截斷了迎面而來的黑色魔力、更有部分的法術被鐮刀所吸收。

 

帝國的部下們,看見軍師站在他們前方為他們擋下一次次的攻擊,也漸漸的對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眼前的軍師,並非傳聞中那樣冷酷、在非常時刻讓部下陷於危險之中。

 

確定部下們有辦法抵擋攻擊後,霜羽當機立斷,半收回手上的鐮刀,直接朝著敵方的陣營跑去,同一時間,薩斯也帶著兩名速度較快的族人朝同一個方向前進。

 

軍師和將軍對看一眼,兩個人在此時所想的事情是一樣的──打倒敵人優先。

 

薩斯身後跟著的其中一位是方才和帝國軍發生爭執的緋流,但是他在此時並沒有再對霜羽惡言相向,不知道是因為兩方目前只能暫時合作擊退巫之聯邦,還是因為看見霜羽的戰鬥情形令他感到震懾。

 

在沒看過薩斯等人的戰鬥模式之前,霜羽無法確定等下該使用的戰略,只能見機行事,薩斯倒是在四人奔跑的途中將命令傳給兩位族人。

 

「緋流,你主攻。韶爾,干擾。」

 

聽見薩斯下的命令,兩位族人沉默著點點頭,隱去自己的氣息,分別往兩方的深色林木奔去,韶爾藉由樹木陰影的遮擋,找到適合隱藏的位置後就站在原地不動;另一方面,緋流無所畏懼的奔上前,迎面對上巫之聯邦的術士。

 

霜羽靜靜的觀察兩人的動作,然後在緋流身後不遠處的林木後停下腳步,黑色的鐮刀一揮,佇立在地面。

 

薩斯在一旁觀察他的反應。

 

巫之聯邦看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緋流,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後對著緋流使用各種法術,主要的法術是以深色系的光居多,少數有暗紅色的流光閃過,然而,即將要撞上緋流的術法,卻都在千鈞一髮之際被他躲開,利用敏捷的身體和攻擊力強韌的利爪,緋流開始一步步的逼近敵方。

 

在不遠處的樹木後待命的韶爾,確定敵方已經進入緋流的攻擊範圍後,他輕輕的張開嘴……

 

「捂住耳朵。」知道霜羽一直在觀察韶爾的動作,薩斯好心的提醒對方一句,雖然他覺得霜羽應該已經做好準備了。

 

下一秒,高分貝的音波從韶爾的口中發出,除去事先準備好防禦不受音波干擾的薩斯和緋流,霜羽只是淡淡地回給薩斯一個眼神,從容的將手一轉,帶動手中的鐮刀在四周畫出一個圓弧,鐮刀上流出方才吸收過的法術,黑色閃爍著亮金的光線消散於空氣中,而霜羽面不改色的臉上,是遊刃有餘的冷靜。

 

然而,巫之聯邦的人們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聽見音波的時候想捂起耳朵時已經來不及了,不到半晌,大部分的人精神力已經受到不少影響,無法聚精會神使用法術了。

 

這對於緋流來說是如虎添翼,他一爪一個,輕鬆的將一位一位的敵人殺掉,噴灑而出的鮮血,染上本身就是深色的地面,使地面顯得更加詭異。

 

眼前的巫之聯邦術士只有五位,薩斯蹙了蹙眉,覺得好像有那裡不對勁。

 

霜羽沒有漏掉他臉上的表情,判斷出現在的情況並不單純,所以刻意留意了四周,另一方面,緋流和韶爾見到敵人被解決之後,放下戒心來到敵人的屍體旁邊觀察對方所使用的武器,然而,當他們鬆懈的這一刻,林木的深處卻有幾雙潛伏已久的眼睛虎視眈眈。

 

「緋流,韶爾,注意四周!」薩斯敏銳的直覺讓他感覺到殺意,不顧自己的位置會不會曝露,連忙開口提醒他們。

 

聽見薩斯的提醒,兩位獸人想提高警覺的時候,攻擊已經朝他們襲來了。

 

看來,是部分的術士潛伏在一旁,因為知道獸人一族的進攻習慣,所以刻意留下部分的人作為誘餌,再趁著對方鬆懈之時,進行反擊。

 

敵方所使用的法術看起來是準備已久的,論速度、威力都比之前看過的還要大,即使緋流和韶爾能反應過來,但是此時才開始準備避開一定來不及。

 

正當薩斯想上前救夥伴時,霜羽快他一步,來到緋流他們與高階暗系法術的中間,他將鐮刀一揮,只能勉強劈散部分外圍的黑暗能量。

 

看似沒有效果的攻擊,霜羽的表情絲毫不變,低聲的念著幾個字詞。

 

『無光‧滅。』

 

突然間,迎面而來的黑暗法術,從方才被劈散的部分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被吸入黑色的鐮刀之中,當所有法術全部被吸收完畢後,原本強大氣場的法術攻擊,就連霜羽的一根頭髮也沒有碰到,四周歸於一片寂靜。

 

原本以為沒有希望可以破解這個高階法術的緋流和韶爾,只能呆然的看著一秒之間發生的各種情況而無法反應。

 

薩斯則是在看見鐮刀吸收法術的同時,已經繞到敵方殘黨的後方,快速且無聲的滅掉他們了。

 

霜羽轉過身,未收起的鐮刀立在地面上發出陣陣黑色光芒,他冷然的目光環視過緋流和韶爾呆滯的臉,在這一刻才反應過來,和死亡擦身而過的他們不禁驚愕的跌坐在地。

 

此時,因為不再受到攻擊的其他人趕到了現場,看見的卻是狼狽跌坐在地面的兩名獸人和拿著散發出黑暗氣息鐮刀的霜羽。

 

其他獸人們連忙跑到兩名夥伴的前方、亮出幻化的獸爪與獠牙,清一色保護夥伴的動作。

 

另一方面,剩下的六名帝國軍,卻沒有人在第一時間上前阻止。

 

霜羽冰冷的視線靜靜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並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就逕自將鐮刀收起來、掛回腰間。

 

看見他收回武器,大家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有一位獸人抓住這個機會衝上前想攻擊霜羽。

 

正從不遠處看見這一幕、想趕回來的薩斯來不及阻止、而跌坐在的緋流和韶爾也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霜羽看著像他襲來的獸爪,右眼的視線一陣恍惚──多年以前,好像也有類似的情況……

 

發現霜羽並沒有要躲開或反擊的意思,想要攻擊他的獸人開始感到納悶,但是猛烈的攻擊卻不容許他停下。

 

電光石火之間,一把劍抵擋住獸人尖銳的獸爪!

 

原來是其中一名帝國軍,因為是臨時趕到,所以握劍的力道不穩,雖然擋下了對方的攻擊,他手中的劍也被擊落在地,獸爪順勢劃傷那名帝國軍的手臂。

 

「大家都住手!」趕回現場的薩斯難得動怒低吼著,獸人們全部都震懾得愣在原地、緋流和韶爾倒是在此時恢復了清醒。

 

「我在出征前跟你們說過什麼?」薩斯低沉帶著怒意的嗓音嚴厲的斥責他的部族們。

 

「……打敗……巫之聯邦、避、避免……不必要的爭鬥……」方才試圖攻擊霜羽的獸人顫抖著回答。

 

薩斯沉默了半晌,所有的獸人都低下頭。

 

「……眼睛所看見的,有時並非是事實。就算你們看見霜羽拿著武器,而緋流和韶爾倒在他的面前,也不代表是他傷害我們的夥伴……」薩斯冷冷地開口,獸人們都慚愧的不敢抬起頭。

 

「嘶……軍師他、不會做這種事……他剛剛救了我啊……」捂著手上的傷口,咬著牙開口庇護霜羽的是剛剛替他擋下攻擊的部下。

 

聽到他的回答,霜羽微微的睜大雙眼,似乎是對他的說法感到驚訝。

 

「人類……霜羽他剛剛保護了我們。」回過神的緋流連忙向同伴解釋著,「他用鐮刀擋下巫之聯邦的術法,所以他的身邊才會殘留法術的波動。」

 

誤會解釋清楚之後,薩斯走到霜羽面前向他深深的行了一禮。

 

「對不起,我的族人們誤會你甚至傷害了你的部下。」

 

霜羽等到薩斯抬起頭後,靜靜地搖頭,表示不介意。

 

之後,緋流和韶爾也連忙上前對霜羽道謝,雖然他還是一樣冷淡的回應。

 

等到獸人走到一旁後,帝國軍才上前靠近他們的軍師。

 

「軍師,您沒事吧?」剛剛替他承受攻擊的部下擔心的詢問著霜羽,後者疑似是輕嘆了一口氣,低聲的呢喃:「真是愚蠢……」

 

部下聽見他的話,傻在原地,不等其他部下出言反駁,霜羽淡淡的說道:「你衝出來替我擋攻擊,有什麼意義?」

 

「我……」他一時之間答不出來,是該回答因為不想讓軍師被冤枉還是不想讓軍師受傷?

 

霜羽看出他的難處,也沒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謝謝,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留下冷淡的一句道謝,霜羽不等其他人的反應,就直接轉身離開,到不遠處的樹蔭下休息。

 

對於軍師的冷漠,六名部下有的納悶、有的憤慨,但是,他們隱約都察覺到了……他們和軍師之間的距離感,感覺是像是霜羽主動遠離所有人、不讓任何人影響他的行動一般。

 

但是,為什麼?

 

 

與獸人一族交換完情報的霜羽,與薩斯達成了共識──想要走出森林另一方的帝國軍與正好順路要到森林外圍的米坦諾拉族人,暫時以同路人的身分前行。

 

對於兩位領導者所做的這個決定,其他人並沒有反對,畢竟方才的戰爭讓他們能夠彼此互助,也不至於妨礙到對方,所以也同意同行的提議。

 

一路上,除了負責偵查的嵬塔定期向薩斯報告附近的情況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多做交流,在帝國軍的身上可以看見經過縝密訓練後的紀律、而在獸人一族的身上則是看見善於觀察的謹慎。

 

霜羽本身就是少言的人,若非需要,他不會多說任何一個字,與他相反,時常觀察部下傷勢的薩斯,偶爾會開口詢問他們的情況、來為下一步的行動做判斷。

 

當兩隊同行後,霜羽發現,他們剛開始進入森林時遇見的猛獸與毒草都不見蹤影,真不愧是熟知闇之森的米坦諾拉國,而且他們並沒有遇到其他國家的敵人,一路平順到有些不真實。

 

直到……

 

「軍師!」

 

有位帝國軍看見一旁的樹幹上有熟悉的符號,連忙叫住軍師。

 

霜羽停下腳步,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看見樹幹上的記號,看來,是其他小隊經過這條路而做的記號。

 

然而,他也注意到地上充滿雜草的地方,有雜亂的野獸腳印,這些腳印的樣子很有可能是不久前才出現的。

 

「將軍,有血的味道。」嵬塔低聲的向薩斯說道。

 

經過上面的幾個線索,霜羽已經推測出那個小隊的部下們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看見霜羽的眼神,薩斯發現他的眼中並沒有絲毫的悲傷與緊張,只有平靜看不出情緒、像是在思考什麼的神情。

 

「前面可能有你們的夥伴,要去看看嗎?」薩斯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霜羽對於同樣身為帝國軍的夥伴們沒有深刻的羈絆與關心,所以開口問了一句。

 

「來不及了。」霜羽只是冷淡的留下這句話。

 

薩斯對於霜羽的果斷與冷酷感到驚訝的睜大眼睛,一旁的嵬塔並沒有否認霜羽的猜測,只是沉默的點點頭。

 

而帝國軍中,終究還是有人不願放棄希望,衝向前方的樹林一探究竟。

 

然而,他所見到的景象,只能以地獄來形容。幾個時辰之前還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夥伴們,早已被闇之森的野獸撕裂成沒有生命的肉塊,曾經輝煌的軍服、軍徽,也破爛不堪,地面上的植被已被鮮血染成一片的低窪,有的區塊,甚至已成了暗紅色。

 

而面目猙獰的野獸們,發現有人靠近,便露出尖牙向來者示威、為了宣示自己的地盤而緩緩地朝他走去。

 

沒有判斷好情勢、憑著一時的衝動就貿然上前查看的這位帝國軍,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然而眼前朝自己逼近的野獸沒有給他後悔的時間,再下一秒,就直接朝著他攻擊。

 

眼見已經避不開的帝國軍,絕望的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

 

突然,一道凌厲的箭破風而來,從帝國軍的身旁劃過,精準的刺中野獸的身上,阻止牠的攻擊。

 

野獸發出淒厲的吼聲,一時沒有辦法行動,其他野獸看見同伴受傷,也不敢貿然上前。

 

此時,在另一個方向的草叢出現了另一種野獸的叫聲,在帝國軍眼前的野獸聽見了,馬上把注意力轉向那一方,接著陸陸續續的朝那個方向前進。

 

趁著這個機會,霜羽一把拉起帝國軍的手肘,向後一拉,將他交給其他同伴照顧,此時,踉蹌的帝國軍才看見霜羽身旁是拉完弓的薩斯。

 

「走!」薩斯一聲令下,部下們跟著他轉身離開那隻受傷的野獸,而霜羽等人也跟了上去,只有方才差點經歷過死亡的帝國軍還沒反應過來,被好心的夥伴拉著走。

 

當他們換了一條路,繼續前進沒多久,遠方突然有腳步聲向他們逼近。

 

「辛苦你了。」薩斯向對方點點頭,原來對方是剛剛落單的獸人,看這個情況,剛剛將野獸引開的應該是拜他所賜,霜羽也對他點頭示意。

 

繼續前進的過程中,薩斯不時的留意霜羽的一舉一動。

 

他隱約察覺對方對於帝國軍的冷漠態度,可是,方才那位部下陷入危險之中的時候,霜羽卻有要救他的動作,如此矛盾的態度反差,令薩斯陷入沉思。

 

眼前的軍師,到底是不是站在帝國的那一邊?

 

還是說,他其實是另一方安排進帝國的間諜?

 

不論是哪一種,對於米坦諾拉一國並沒有實質的危害,但是對於帝國的人們來說,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並不是帝國的一員,薩斯決定靜觀其變。

 

沒有讓他們有足夠休息的時間,正當他們為方才的事情而膽戰心驚時,遠方的樹林傳來沙沙的聲響,大家連忙戒備起來。

 

不久,從遠處出現一個影子……

 

雖然獸人們習慣性的戒備著,但是在看見那個影子的下一秒,他們放棄戒備的動作,恢復成一般行走時的陣型。

 

帝國軍們不明白為什麼獸人們停止戒備,定睛一看,背著光出現的影子,原來是一頭公鹿。

 

不同於一般常識裡的鹿,牠的體型比一般的鹿巨大、而且皮膚為深墨色,閃耀著白色磷光的眼睛,無聲地盯著他們。

 

對於這種來歷不明的獸類,帝國軍們仍是保持緊戒。

 

似乎看出他們的顧慮,薩斯示意大家稍微繞過那隻似鹿的生物,開始朝著更加陰暗的森林裡走去。

 

霜羽注意到薩斯的動作,本來就不是互利的國家,如果獸人們在行進的過程中拋下他們,也是情有可原的,然而,米坦諾拉的人們看起來並沒有像人類一樣的狡詐心思,在觀察薩斯等人的行為許久,霜羽得出了結論──米坦諾拉的獸人們,竟是如此單純。

 

沒有算計、避免不必要的戰爭。

 

如果其他國家的人類也能像他們一樣,少了些算計的心,把聰明才智用在保衛家園而非掀起戰爭,相信這個時代一定會和平許多。

 

所以,他沒有問獸人們為什麼要顧慮到他部下們的疑惑去避開本就沒有威脅的生物,對他而言,從薩斯的舉止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他們的善良本性。

 

但是,這種本性很容易被有心人士利用。

 

帝國所訓練出來的軍人們,跟米坦諾拉的獸人們在出發點就完全不同,如果兩者在一起行動太久,帝國軍會失去戰場上所需要的殺氣與算計。

 

……必須找個時機與他們分道揚鑣。

 

霜羽微瞇起帶有傷疤的眼睛,沉默地思考著。

 

右眼上的兩道傷疤正是他歷經多次危及性命的情況,更有幾次是被帝國的人所背叛的結果,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任的人,除了第十七隊的部隊長之外,就只有他已故的恩師了。

 

不過,就方才看見其中一小隊的慘死狀況看來,其他偵查隊的情況可能也不太樂觀,畢竟除了闇之森如迷宮般的濃密林木之外、還有沒見過的野獸甚至是正和米坦諾拉打仗的巫之聯邦,巫之聯邦的術士可不是好惹的人。目前最壞的情況是:活著的人只剩下自己所帶領的七人小隊,而且他們已經失去一名隊員了。

 

至少,要保住自己所帶領的部下們性命才行。

 

「照這個速度再走半個時辰就可以到外圍了。」

 

薩斯率先說話提醒其他人,大概也是為了事先預告他們:抵達闇之森外圍後,兩方就各走各的路,不再相見。

 

霜羽點點頭,部下們也沉默著,跟隨軍師的身影前行,他們並沒有詢問到時候取得敵方情報後,要如何回到帝國,身為軍人的他們,在未知的環境下,必須聽命於領導者。

 

突然,嵬塔行走的動作一頓,本能的戒備起來。

 

像是呼應他的動作似的,一道凜冽的光線從暗黑的遠方射出,直朝著薩斯的方向呼嘯而去。

 

「將軍!」嵬塔的動作比他呼喚薩斯的速度還快,當薩斯察覺附有殺氣的攻擊朝他而來時,嵬塔已經撲到他身上、為他擋下那一擊。

 

同一時間,全部的人都戒備起來、薩斯則是錯愕地看著嵬塔在自己眼前倒下。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他輕輕攙扶著倒在他身上的嵬塔,手按住對方染血的後背,判斷他雖然傷重但是還留有一口氣之後,讓他靠在一旁的樹木旁休息。

 

目睹薩斯在極短的時間恢復平時的冷靜,令霜羽投以佩服的目光。

 

待命中的獸人,除了幾位留下來守護受傷的夥伴之外,其他人接到薩斯的命令之後,毫不猶豫地對躲在森林裡的敵人展開了攻擊,早上獸人們針對巫之聯邦的敏銳感知已經不管用了,巫之聯邦想必已經找出應對的方法。

 

所以此刻,感知型的獸人搭配著負責攻堅的夥伴們逼近敵人的所在、並且利用他們絕佳的感官預判攻擊的降臨。

 

霜羽所帶領的小隊也不是會在原地讓別人守護的存在,他留下幾位部下守護著薩斯和受傷昏迷的嵬塔,帶領著其他部下前去協助獸人。

 

當巫之聯邦的人們吟唱著咒文、向逼近的獸人們進行攻擊時,隨後而來的帝國軍利用手上的槍枝試圖打斷咒文的吟唱過程,而部分未被打斷的法術攻擊,則由偵查型的獸人通知夥伴來避開,雖說無法全部避免,但是兩方的合作使彼此受到的傷害可以降至最低。

 

這一次,看起來是遇到了巫之聯邦的主力部隊,除了適合運用在森林中的黑暗系法術之外,他們時不時的使出帶有各種狀態如毒素、麻痺等魔法攻擊,若是不小心被術法劃傷,即使是再小的傷也足以讓獸人與帝國軍有一、兩秒的停頓,給與敵方進攻的機會。

 

獸人中地位僅次於薩斯的芝諾,藉由狼耳的敏銳聽力判斷出躲藏在另一處還沒有動作的敵人,示意跟著他的韶爾一起藉由林木隱藏自己的身影,在不被敵人發現的情況下向躲藏起來的敵方前進。

 

米坦諾拉的獸人、帝國軍、巫之聯邦的主力部隊因為正混戰在一起,各種刀光劍影交錯在其中,是敵是友都要仔細觀察才能避免誤傷,所以並沒有人發現芝諾和韶爾離開戰場。

 

除了霜羽。

 

霜羽流暢的揮舞著手上的鐮刀,但同時也注意著戰場上的五位帝國軍、九位獸人、以及十餘名巫之聯邦的高等術士他們的動向,芝諾與韶爾的離開令霜羽感到疑惑,確認目前的戰況並不落於下風之後,霜羽也藉由鐮刀上的闇影隱去身影、暗地跟著兩名獸人前去。

 

擅長在森林中移動的獸人們,毫不遲疑地發揮了他們高速移動的速度,而落後的霜羽不動聲色的利用他們移動時的殘影來進行追蹤,雖說距離仍十分遙遠但不至於追丟。

 

他們來到了不遠處的空地,藉由林木來掩藏起的這一處,如果沒有注意的話,很容易就會忽視掉。

 

巫之聯邦有部分的術士正是位於此處來詠唱大型的陣法、輔助隊友的隱蔽法陣等等。

 

芝諾和韶爾蹲在一旁隱密的矮叢中觀察敵情,突然間,察覺到某人盯著他們的視線,令韶爾猛地回過頭去,發現是距離他們不遠處、朝他們走來的霜羽。

 

韶爾蹙了蹙眉,覺得霜羽此時的出現並非巧合,卻又想不出哪裡怪,所以任由霜羽悠閒無聲地前進。

 

他小聲的向芝諾報備這個情況,芝諾也覺得不需要去理會,畢竟現在帝國和他們算是合作狀態,並不會輕易的背叛他們,所以兩人將注意力轉回到敵方的動靜上。

 

而在霜羽的眼中,兩名獸人明明發現自己的存在卻不予理會的情況,再一次令他覺得──他們真的過於單純。

 

並未走到獸人的身旁,霜羽在距離他們五步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佇立在地面的暗色鐮刀,正散發出不祥的光芒。

 

這把鐮刀雖然是由帝國的工匠所打造,然而鐮刀本身不知道什麼原因,會自行吸收四周的法力波動──尤其是暗屬性──導致被工匠認為是失敗品,最後,也只有經常流轉在戰場上的霜羽看上這把鐮刀的價值而使用它。

 

理所當然的,不論是夥伴或敵人看見鐮刀上圍繞著暗屬性,都會忌憚地遠離他們,不可否認的,這把武器為霜羽立下許多戰功,卻也為他帶來殺機與疏離。

 

此時,當巫之聯邦的術士完成吟唱,準備召喚出法陣時,獸人們抓準時機、衝上前去,令敵方措手不及。

 

芝諾的速度雖然比不上緋流,但是他運用銳利的指甲、一旦鎖定目標,對方都逃不過他的追蹤攻擊,再加上韶爾不時的運用音波干擾來輔助對方,令他們的攻擊十分順利。

 

然而敵方的反應也很快速,其中兩位及時召喚出防禦的法陣,並且藉由音波的源頭發現了躲在不遠處的韶爾,為了避免繼續受到干擾,兩位術士運用法器念出短咒語,在一瞬間召喚出攻擊型的風元素法陣攻擊韶爾。

 

韶爾發現有攻擊朝自己而來,連忙離開藏身的樹木、朝另一邊躲去,沒想到不間斷的攻擊彷彿已經鎖定他的位置,不論他逃到哪裡,攻擊也隨之而來,好幾次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然而身上被風刃的餘波刮傷的痕跡卻愈來愈多。

 

由於敵方的人數眾多,攻堅手只有芝諾一人的情況下,他只能盡快地擊殺多一些的敵人,即使發現韶爾受到敵方的攻擊,也沒有機會上前救援……

 

突然,芝諾在轉身追殺其中一位術士時,發現有位術士對著韶爾的方向聚集了大量的暗元素,有種不好的預感閃過,他只能對著奔跑中的韶爾喊道:「韶爾、快逃!」

 

韶爾聽見夥伴的警告,然而使用風系法術攻擊他的術士有意要將他的逃離方向引到暗魔法的攻擊範圍,他逃不了。

 

暗系法陣成形後,直線的朝著韶爾的方向打去,後者絕望的瞪著眼前襲來的一片黑暗……

 

但是,那片黑暗並沒有籠罩在他的身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道背對著他的身影、挺直的背、無所畏懼站在他面前的霜羽。

 

霜羽手持的鐮刀仍然是圍繞著不祥的黑暗元素,然而,這正是這把武器吸收完敵方法陣的證明。

 

面對眼前目瞪口呆的術士們,霜羽的表情絲毫沒有任何變化,右手一使力,地上的塵土跟隨鐮刀的雙刀刃翻騰而起,飛舞在暗影中的刀刃朝著離他最近的術士就是一斬,術士還來不及哀號就被劈裂成兩半、成了沒有意識的屍體。

 

「站起來,你還可以戰鬥。」霜羽側過頭,對著跌坐在的的韶爾說道。

 

韶爾愣愣地看著眼前救了他第二次的霜羽,對於自己何時跌坐在地完全沒有印象,但是,他聽從了霜羽的指示、現在並不是在原地發呆的時候。

 

芝諾對於霜羽俐落的斬殺敵人感到驚訝,但是看見他再次救了自己的夥伴,原本對他有一絲的戒心現在已經完全消除,而韶爾不再使用音波來輔助夥伴們,換了一種方式、他抽出腰間的細針射向術士們的喉嚨、令他們無法吟唱咒語,這可以更有效地阻止法陣的發動。

 

不久,經過三人的合作,巫之聯邦的術士們被盡數解決,像是呼應他們的努力似的,遠方打鬥的聲音也漸漸停歇,想必戰鬥已經告一段落了。

 

霜羽率先往回走,他的身上並沒有太多傷痕,和他相反,近身戰的芝諾與方才遭受重點攻擊的韶爾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所以兩人晚了一步跟上去。

 

「霜羽先生,謝謝你。」韶爾沒有忘記向霜羽道謝,就薩斯所帶領的部下們來說,韶爾是位很有禮貌的獸人。

 

「……不會。」霜羽向他點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回到薩斯所在的地方,巫之聯邦的敵人已經被全部殲滅,獸人與帝國軍身上有著大小不一的輕傷,但不致命,倒是替薩斯擋下一擊的嵬塔情況並不好,雖然夥伴們已經幫他包紮好,但是他失溫的很快,氣息也愈來愈弱。

 

看見薩斯等人沉重的表情,帝國軍也在一旁沉默著,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同樣失去同伴的痛楚他們也能理解,但是看著一位正漸漸邁向死亡的夥伴而無能為力,卻是更加難受。

 

霜羽默默地走向嵬塔,一直待在嵬塔身邊的薩斯表情沉重地抬起頭看向他。

 

漆黑的鐮刀突然插在一旁的地面、揚起塵埃。

 

『無光‧癒。』

 

在霜羽低聲念著幾個字後,鐮刀上的黑色流光,突然之間,一口氣被嵬塔身上的傷口吸引過去,以常人不可能理解的速度修復著深可見骨的傷痕、直到黑色的光影消失之時,嵬塔後背上的傷,已經成了中等程度的傷口。

 

看見整個過程的眾人,皆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你到底是誰?帝國不可能會有這種技術……」薩斯愣了半晌才詢問著眼前的霜羽,這種像是治癒術的東西,應該只有擅長術法的巫之聯邦才會有。

 

霜羽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他看出了薩斯的顧慮,也沒有想要隱瞞事實的打算。

 

「我的武器,是帝國的工匠所打造出的失敗品。帝國不願依賴附有魔法的武器,尤其是這種──明顯附帶闇元素的武器。」

 

霜羽的話語除了解釋他的武器為何會帶有不祥的闇元素之外、也否認了自己與巫之聯邦的關聯性、更深一層的意思,薩斯聽出對方語氣中與帝國的矛盾。

 

──如果是帝國的愛將,又怎麼會給予他失敗品的武器?

 

「我明白了。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的同伴。」薩斯看得出來,方才利用鐮刀上的闇元素為嵬塔治傷並不是這個武器的主要功能,也難怪霜羽不用相同的方式,去救被巫之聯邦攻擊殺害的那位帝國軍了。

 

霜羽並沒有回答,逕自朝著原本要前進的那個方向看去,遠方的森林已經沒有那麼黑暗了,看來離出口並不遠。

 

注意到他的視線,其中一位帝國軍試探性地詢問:「軍師,前方有什麼嗎?」

 

霜羽環視著自己的部下和米坦諾拉的族人,不久便說著:「我們在這裡分路。」

 

部下們無一不露出驚訝的表情,有的是驚訝原來離出口已經不遠了、有的是驚訝分別竟如此快速。

 

而薩斯卻是對霜羽的決定感到理解:米坦諾拉為帝國軍穿越闇之森、而霜羽也多次救了自己的夥伴們,兩方已經算是互不相欠了,在不確定還會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早點分離是最好的決定。

 

帝國軍沒有任何人反對軍師的意見,他們和米坦諾拉的獸人們道別後,前往森林的出口。

 

薩斯一直看著他們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在林木的深處為止。

 

『霜羽,如果你有機會存活下來,希望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

 

 

成功帶著帝國軍來到敵軍後勤部的霜羽,看來,他們是偵查隊中僅存的七人。

 

當他們看見敵軍的戰旗時,聽從了軍師的戰術,分別悄聲混進敵軍的總營、四處搜查有用的資訊,而霜羽則是獨自一人來到糧草不遠處的水源,在水中放入些微粉末狀的東西--這是從一種毒草中提煉出的精華,只需要微量,就能使人類失去大半天的體力,運用在戰爭中是常見的手法、而且不易被測量出來。

 

不久,進入到夜晚的時刻,他們七人的任務正式宣告結束。

 

他們回到闇之森的外圍處找到一處較安全的地方,暫且休息一個晚上。

 

直到隔天,他們再次進入闇之森,跟著昨天一路做的記號,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回到帝國的戰場、向部隊長報備任務成功的消息。

 

然而,經過闇之森的路上,又有一名同伴不幸的喪命了,其他人身上也增加了不少的傷口,就連霜羽也不例外。

 

看著只剩下六人的歸來,部隊長露出悲傷但欣慰的笑容,大大的讚賞他們一番,下令讓他們暫時休息,唯獨留下了霜羽打聽闇之森的情況。

 

因為隊長十分信任霜羽的能力,然而,帝國畢竟還是低估了未知的闇之森,霜羽藉由失去百餘名精銳士兵的重大犧牲,嚴肅的和部隊長談論起闇之森不可掌控的危險性。

 

兩人在營中商談許久,從闇之森的問題、談到目前的戰況,霜羽也給了幾個適合的戰術,但他們畢竟只是其中的一個小隊,主要的決定權在於元帥與主要的參謀。

 

戰爭持續了半個月,其中霜羽等人帶回來的情報與霜羽所下的毒草有一定的效果,令戰爭終於畫下了句點。

 

兵力少於敵國的帝國軍,耗損了將近一半的兵力,然而,敵軍的損傷比帝國多上幾倍、氣勢大減,而遠在帝國國都的援軍終於趕上這裡的戰場,使得敵軍是節節敗退,最後只能妥協、同帝國簽下和平協議與賠款。

 

結束長期的戰爭,帝國的軍人們難掩勝仗的欣喜,一直高懸的心終於可以好好歇息。

 

位於後段第十七隊的霜羽,跟著部隊長與副隊長身後,朝著國都回去,路上距離闇之森與染血的戰場愈來愈遠,他靜靜地回望那片景色一眼。

 

然後,不再回頭。

 

 

凱旋而歸的帝國軍,受到皇帝大大的賞賜,尤其是帶領全軍的總帥、參謀、甚至連各部隊的部隊長也收到了不少的獎賞。

 

待在軍部各部隊所屬的建築裡,因為部隊長面見皇帝,所以領導者暫時由副隊長和軍師擔任,在兩人同意的情況下,部下們舉辦了小型的慶功宴。

 

當部下們各自聚集在不同的地方談天、暢飲時,霜羽獨自一人待在角落不起眼的單人座椅,手持裝著熱茶的杯子,注意力則是在桌上的一疊資料。

 

「霜羽。」

 

聽見叫住自己的聲音,霜羽默默地抬起頭,眼前是有著溫和面孔的副隊長。

 

「你怎麼還在看資料?戰爭已經結束了不是嗎?」副隊長對於對方冷漠的回應已經習慣,所以也沒有很在意的繼續問著。

 

「……我在看帝國跟對方簽署的和平協議書。」

 

「嗯?內容有問題嗎?」副隊長湊上前想看看紙上的內容,霜羽面不改色的翻到下一頁,不回應。

 

看來看去也找不到特別的地方,副隊長識趣的聳聳肩,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他的對面。

 

「還有事嗎?」霜羽察覺對方的動作,隨口問了一句。

 

「啊、我只是在想……你們幾百人進去闇之森的事情……」副隊長愈說愈小聲,像是遲疑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一樣。

 

霜羽聽出他的疑惑,停下手上的動作。

 

「然後?」

 

「你們進去百餘人,卻只有六人回來,連第二副隊長他們也……我只是覺得,幸好有你在。」副隊長帶著有些傷感的笑容說道,霜羽這時才想起副隊長和第二副隊長是好友這件事情。

 

看來,副隊長語帶保留可能是因為怕他的話題會勾起霜羽不好的回憶。

 

「因為,這是我的任務。」霜羽平靜的回答。

 

雖然對於霜羽冷漠的回應感到無奈,但是副隊長很明確的知道──這位軍師即使曾用上許多狡詐的戰術,但是非必要時是不會拋下夥伴的,即使在眾多部下們的心中,仍然對於這位軍師有所顧慮。

 

「我很慶幸我們十七隊的軍師是你。說到這個……」

 

副隊長的話語一頓,壓低了聲音。

 

「最近有不好的傳言……有人在傳,你們進入森林的期間,你將情報賣給巫之聯邦。」

 

霜羽一挑眉,常常有著中傷他的人出現,也不乏一些懷疑他的言論,除了他手持的武器之外,他極擅長的兵法和戰術可以媲美高層的參謀,導致有擁護者做出不利於他的指控。然而,他並不為自己辯護、甚至冷漠的性格,反而會讓中傷者更加肆無忌憚。

 

但他倒是沒想到連賣情報給巫之聯邦的假消息都可以捏造出來。

 

「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但是,還是想提醒你要小心上面的動作。」

 

副隊長算是關心的語氣,讓霜羽沉默了半晌,最後微微的點頭。

 

 

但是,好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

 

就如同副隊長所擔心事情會發生一樣,只是沒想到更加嚴重。

 

在幾天之後,部隊長帶著部分的部下去操練時,廳內只剩霜羽、副隊長以及幾位士兵在點閱兵器。

 

突然,大門被一位士兵急忙的打開。

 

「軍師!」

 

廳內的眾人被他的大吼嚇了一跳,被他叫住的霜羽,淡淡的回過頭表示疑惑。

 

「呼……呼、軍師,快點逃……禁衛軍要以叛亂罪抓你!」上氣不接下氣的士兵,用著擔心的語氣催促著霜羽。

 

此時也反應過來的副隊長連忙怒斥:「哪裡的叛亂罪?霜羽何罪之有?」

 

「我、我不知道……」士兵被罵得委屈,但是,他正好經過皇宮的面談室,聽見參謀對禁衛軍下了指令,所以,他只能趕在禁衛軍抓走霜羽前來通知對方。

 

制止了想要近一步詢問的副隊長,霜羽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愈加其罪,何患無辭?」

 

他知道想要陷害他的用意。

 

想必士兵聽見這件事情也不是巧合。

 

其一,是以莫須有的罪名陷害他入獄,這是最輕微的情況。

 

其二,如果自己真的聽從了士兵的建議而逃走,想要陷害他的人,就有正當理由說是的十七部隊包庇叛徒,輕者是部隊長與副隊長承擔罪刑,重者是全隊以叛亂罪處置。

 

不論是哪一個,霜羽都不得善終。

 

所以,他很快地做出了決定。

 

「在場的各位,聽著。」他冰冷的聲音響徹在廳內,大家下意識地停下所有的動作和話語。

 

「我現在做的事情,你們必須如實向上面告知,不得隱瞞、不能有所猶豫、不能袒護任何人,否則,生死自負。」霜羽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道,但是內容卻是十分嚴肅。

 

像是猜出他要做什麼,副隊長臉色一變,想要出聲制止。

 

然而霜羽的動作更快,他抽出慣用的鐮刀,抵住副隊長的頸側,在其他人臉色一變的情況下,冰冷的視線環視過在場的所有人。

 

其中,不外乎有當初和他在闇之森出生入死的部下們。

 

軍師現在所做的用意,他們都清楚,原先對於軍師還抱有疑慮的部下們也在此時釋懷。

 

「軍師!」「軍師、你不需要這麼做!」「軍師……」

 

霜羽沒有顫抖的手,穩穩的握著武器,帶著被他脅持的副隊長慢慢地來到了門口。

 

「霜羽……」副隊長咬著牙,對於陷害霜羽的人,縱使他感到不甘、感到憤怒,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做法是唯一能保全他們全隊的人。

 

「抱歉……」霜羽低聲的道歉,並非最了解他的副隊長,也聽出了其中的無奈、對於的十七隊的夥伴,霜羽只能這麼做。

 

「隊長,會諒解的。」副隊長只能說出這一句,他知道說的再多也沒有意義了。

 

脅持著副隊長的霜羽,輕輕的點點頭,一手刀將他打昏之後,毫不猶豫的離開所在的建築,一路上遇見的部下們,無一不被他的鐮刀攻擊、身上帶著不同深淺的傷痕。

 

之後,禁衛軍來到十七部隊時,只看見各種輕、重傷的士兵,馬上用常理推斷是怎麼回事的他們,連忙追隨著霜羽離開的痕跡,同時一邊喊道:「抓住叛徒霜羽!」

 

……

 

直到霜羽逃出帝國的那一刻,部隊長才從副隊長的暗喻中,得知霜羽被冤枉的事實,而當時在廳內的部下們,即使知道真相,卻只能按照軍師的吩咐,說出自己看見的叛逃事實、不為他做任何袒護。

 

 

逃離帝國的路上,格殺令已下,霜羽不免受到各方面的追殺。

 

直到逃出帝國,追殺的頻率絲毫沒有停歇。

 

不得已,在連續逃離的幾天之中,他再次來到當初的戰場,以及……

 

令人卻步的闇之森。

 

毫不猶豫地進入闇之森,而追殺者們,在發現叛逃者進入闇之森後,不禁躊躇半晌,遲遲沒有人敢進入。

 

惡名昭彰的闇之森,在上一次的戰爭中就已經傳遍帝國各處──近五十人的菁英士兵進去,短短三天之內,只有六人回來。

 

比起賞金,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追殺者最後還是決定回帝國向上面報備:叛逃者已經進入闇之森,凶多吉少。

 

 

已經多天只靠著少量的飲水而從追殺下逃離的霜羽,進入闇之森之後,身上帶的水也已經幾乎沒有剩下、更不用說是透支的體力與身上的各種傷口,現在就連握起武器都十分艱難。

 

霜羽一邊緩慢的扶著樹幹走著,一邊試著找尋曾經做過的記號,但是眼前的視線卻愈來愈模糊、離他遠去的意識,令他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而跌落在地。

 

逃到這裡,應該就足夠了……

 

在追殺他的期間,想必部隊長已經找到證據握有主謀者的把柄,這樣,他們的部隊應該不會有事。

 

正是為了爭取時間,霜羽才一路逃到現在。

 

不過,已經到極限了。

 

他感受到冰冷的地面,碎石、泥沙以及稀少的枯草,全身的力氣像是抽空一樣,什麼都不剩,逐漸失去知覺的四肢、與地面的溫度同步的皮膚、以及眼睛所見──掉落在遠方、陪伴他最久的武器。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回歸於黑暗。

 

 

許多聲音,似遠而近。

 

有許久不曾聽見的蟲鳥鳴、有溫和的談話聲、有微風吹過枝枒的窸窣聲。

 

他看見曾經是一脈平和的家園、重視的人還在的時光,而他自己,則是坐在習慣的長椅上讀著喜愛的書籍。

 

對他來說,這個時光如此遙遠,遙遠到……瀕臨死亡的他也不曾想起。

 

然而,他為什麼還有意識?

 

 

當他發現自己有意識時,身體的重量彷彿在一瞬間回來一樣,如此沉重、就連他想要睜開眼睛這項動作也變得艱難。

 

不知道掙扎了多久,當他的五感都逐漸回到自己身上,他終於能夠睜開眼睛。

 

墨色的眼睛緩慢的睜開,視線從模糊逐漸清晰,首先仰視的自己看見是木製的天井、淡雅的自然檀香充斥在這個空間內,身體感受到的是柔軟的觸感、並不寒冷的身體被覆上一席薄被。

 

霜羽嘗試著將頭轉向側面、看見木製的門與空間內的藤椅、木桌,十分的樸實、天然。

 

在他的印象裡,帝國並沒有這樣風格的建築。如果不是被帶回帝國,現在,他到底在哪裡?

 

他撫著腹部嚴重的傷口,已經被仔細的包紮好,但是他仍然不敢大意,咬著牙撐起身體、試著找尋隨身的武器。

 

然而他起身的動作一頓,雖然思考的速度還沒回來,但是他聽見有人靠近門口的腳步聲,所以只維持著現在的姿勢。

 

房門被打開,霜羽見到對方不禁愣住了,而對方看見清醒而且坐起的霜羽也是愣住。

 

「……原來你醒了。」比霜羽快一步反應過來的是薩斯,雖然只有在闇之森相處過一天左右的時間,不過霜羽倒是不覺得薩斯會刻意陷害他,所以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是薩斯救了他。

 

「你救了我?為什麼?」霜羽想要問清楚原因,而薩斯有點困擾的勾起淡淡的笑。

 

「其實不是我救了你,是韶爾……還記得嗎?被你救過兩次的那位?」

 

看見霜羽點點頭,薩斯繼續說道:「他在一次的勘察中發現你被一種野獸拉進巢穴快被吃掉,因為看見你的服裝和不遠處的武器所以認出你,然後就把你帶回米坦諾拉了。」

 

霜羽不禁愕然,居然有這麼巧的事情,讓他脫離死劫。

 

然而卻還有一個問題存在。

 

「換我問你了,你為什麼被人追殺?我記得帝國不是打了勝仗?」看來,薩斯比韶爾來得聰明,很快的在各種線索之下找到霜羽目前的處境。

 

仔細想想也沒有必要隱瞞,於是霜羽就說了真相:「上面以謀反罪要處置我,在不拖累夥伴的情況下,我逃出帝國。」

 

相信以薩斯的智慧,應該聽得出其中隱藏的真相。

 

果然,在沉思半晌後的薩斯,再次以瞭然的目光望向對方。

 

「如果你擔心追兵以為你活著,韶爾找到你的地方留下了你的外套、而在野獸的巢穴中不乏有各種人骨。」

 

霜羽此刻才真正的放下心來,一旦放鬆戒心,身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精神也開始疲勞起來。

 

薩斯看出他的疲累,讓對方繼續躺好休息之後,對他說明目前的情況,讓他安心:「放心,帝國不是米坦諾拉的邦交國,而且當初救了我同伴們的是你。」

 

這個人,果然都看穿了一切。

 

終於能找到一處放心休息,霜羽勾起淡淡的笑容,安心地繼續睡下去。

 

 

直到他的傷已經復原了不少、身體狀況改善、能夠自由走動後,薩斯才將武器還給他──雖然薩斯覺得在米坦諾拉並不需要隨身攜帶武器──並且讓當初救了霜羽的韶爾和他見面。

 

韶爾見到恢復健康的霜羽,不禁激動得差點流出淚來。

 

「霜羽先生!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霜羽對於韶爾激動的反應感到疑惑,明明他們才相處一天左右,自己不過救了他兩次?但是,對方救了自己還是要禮貌性的道謝一下。

 

「謝謝你救了我。」

 

「你也救了我很多次,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韶爾很開心的笑著,單純的笑容中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在。

 

習慣觀察對方舉止的霜羽,再一次體認到:現在面對的已經不是心懷各種詭計的人類、而是單純的獸人。

 

知道霜羽所在的國家和米坦諾拉有著許多差異,薩斯也有和他解釋過獸人一族並不像人類一樣、因利益而彼此爭鬥,獸人們都是為了守護家園、重要的人而彼此互助,當然,對於幫助過自己的人,也會永遠記得。

 

所以面對韶爾激動的反應,霜羽在仔細思考之後,也理解了。

 

「霜羽先生……雖然問這個不太好,為什麼你會被追殺呢?帝國不是獲勝了嗎?」

 

單純的韶爾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所以霜羽並不想向他解釋事實為何。

 

看出霜羽的難處,薩斯開口幫他解圍:「人類的世界太複雜了,其中的原因很難解釋清楚。」

 

韶爾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既然將軍都這麼說了,那就是不需要深入去詢問,所以,他開啟其他的話題和霜羽繼續聊著。

 

從韶爾的談話中,霜羽對於米坦諾拉現在的情勢有一定的認識:雖然他們贏了巫之聯邦、也和對方簽訂了和平協定,但是,就以往的情形來推斷,巫之聯邦很可能會再繼續開發新的術、增進國力,然後在某一天突然向米坦諾拉進攻。

 

米坦諾拉在過去,有很多次經歷過不小的傷亡就是因為巫之聯邦的偷襲。

 

雖然米坦諾拉的人民們過著和平的日子,然而身為守衛國家的薩斯他們,仍然在擔心這些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向韶爾道別之後,霜羽一個人走在米坦諾拉的城市中。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城市的每個角落,一間一間的木製房子都裝飾著不同的植物、不同的色彩,道路上與他錯身而過的人們,有的擁有長長的尾巴、有的有著明顯的獸耳,偶爾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小孩子們好奇的看著他,也有人親切的向他打招呼。

 

真是個溫暖的城市。

 

霜羽不自覺的將表情放柔不少。

 

「大哥哥……」霜羽眼角瞄到一位有著小虎牙的孩子向他跑來,然後在靠近他的時候有些猶豫的停下腳步。

 

霜羽轉過頭看著他。

 

「給你!這是哥哥想要送你的。」小孩鼓起勇氣向霜羽遞出幾朵看起來是藥草的植物。

 

在霜羽接過植物後,小孩露出開心和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轉身跑開了。

 

霜羽隨著他離開的身影看過去,小孩朝著一位眼熟的男子跑去,男子看見霜羽的目光,連忙轉頭裝作沒看到。

 

稍微回想了一下,霜羽想起對方是在森林裡遇見的獸人,名字好像是緋流,雖然當時和帝國軍有多次口頭上的衝突,但是以他的舉止和反應看來,他是個富有正義感的人。

 

看著手上的藥草,霜羽將藥草小心的收好,然後繼續向前走著。

 

如此美麗、溫暖的城市,應當要守護下去。

 

霜羽偶爾會找薩斯討論巫之聯邦的情況,戰力、位置、能力等,雖然對於霜羽的疑問,薩斯都知無不言,但是他有某種預感──霜羽對於巫之聯邦,似乎有某些打算。

 

然而,他並沒有多加在意,只是思考著:如果能借用霜羽的智慧與戰術,或許真能使巫之聯邦不再攻打米坦諾拉。

 

所以,當不久後的某一天,霜羽突然鄭重地向他表明要離開的意思之後,薩斯不禁愣了半晌。

 

「很感謝你們收留我,但是,是時候要離開了。」霜羽闔上手中關於巫之聯邦的資料,將它遞回給薩斯。

 

「離開?你要去哪?」薩斯回過神來,皺著眉問道。

 

「……我推算,巫之聯邦差不多要行動了。我想進到他們的國家蒐集一些情報。」霜羽平淡的述說著。

 

「不行、太危險了!」

 

「我不是獸人,而我所用的武器,正巧是與巫之聯邦相似的技術,沒有比我更適合潛入的人選了。」知道薩斯和其他獸人們都對自己十分友善,正因為如此,霜羽才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守護他們。

 

原本,自己會葬身在闇之森,然而,他不但被米坦諾拉所拯救、甚至被接受在米坦諾拉的國內居住,這對他而言已經是萬幸,這份人情總有一天一定會償還。

 

聽見霜羽的話,薩斯無法反駁。

 

的確,最適合潛入巫之聯邦的非霜羽莫屬,然而,這也是一次十分危險的行動,一旦被發現是間諜,馬上就會被殺掉。

 

薩斯在和霜羽相處多個月之後,對他的性格有一定的瞭解。

 

縱使他平常都不輕易表現出自己的情緒,然而他其實是個重視夥伴的人,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守護對方。

 

薩斯也漸漸察覺到對方為何這麼做的原因:

 

霜羽常避免與人有過多的牽扯,才不會因此影響自己的情緒、才能無時無刻保持冷靜的思緒。

 

一旦被他認同為夥伴的對象,他會盡他所能去保護對方。

 

所以,薩斯並不懷疑霜羽的決心與做法,但也為此擔心。

 

他害怕這位人類朋友此行凶多吉少。

 

既然霜羽能想到的方法只有潛入巫之聯邦,那就表示現在的情況十分緊急,不容他使用更安全的方法。

 

現在薩斯能做的,只有為他祈禱。

 

知道已經沒有理由阻止他了,薩斯只能對他說:「萬事小心。」

 

霜羽點點頭,早已帶好前行的隨身物品,他踏著筆直的腳步,朝著未知的未來前進。

 

這是霜羽第一次靠著自己的意識去戰鬥、為了想要守護重要的事物。

 

被帝國所背棄、被一面之緣的獸人們所救助。

 

而現在,終於能無所顧忌的運用自己的力量,是為了守護重要的人們。

 

所以,他不後悔。

 

 

充滿鐵銹味的室內、遍地的屍體、昏暗的四周只有主螢幕上閃爍著螢光色的光芒、因為法術而燒焦的泥牆、剝落的碎石天頂、以及,逐漸佈滿室內的毒霧。

 

這是霜羽所能見的最後情景。

 

他當初,只是想要潛入巫之聯邦蒐集資料,然而,巫之聯邦想要對米坦諾拉進攻的計畫已經無法阻止。

 

唯一能確實讓他們停手的方法,只有阻止聯邦境內的總司令部所有供應魔法的主機械。

 

霜羽手握著暗影般的鐮刀,彷彿死神一樣,來到主司令部試圖停下機器的運轉。

 

可謂最後的一戰。

 

他順利的破壞所有機械的機能,卻賠上自己的性命,現在的他,只能靠著逐漸微弱的呼吸來維持所剩無幾的生命。

 

而系統自毀的功能已經開啟,不久之後,整棟司令部的內部,將會佈滿令人窒息的毒霧吧!

 

霜羽顫抖著手指,想要觸及遠處一個白色的晶石──那是能召喚出火系法術的石頭──他費力的搆到晶石,將身上的氣注入到石頭之中,不久,從手掌傳來的高溫令他緩緩閉上眼睛。

 

燃燒般的疼痛與高溫沿著他的手臂開始蔓延。

 

『這樣就好。』他心想。

 

為了不讓巫之聯邦靠著他的屍體找出些什麼,他寧可用火炎將一切抹去。

 

愈燒愈烈的焰,這份熱度讓他想起米坦諾拉的日光,如此溫暖、如此令人懷念。

 

直到最後一刻,他才發現他所追尋的是什麼?

 

──平淡的生活。

 

他要的,只是一個沒有算計、沒有戰爭的和平生活。

 

如果他的犧牲,能夠為米坦諾拉帶來永久的和平,這樣也值得了。

 

恩師慈祥的面容、帝國的十七部隊夥伴們的笑容、米坦諾拉獸人們率真的面孔,一個個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情感一向淡薄的他,在此刻勾起了微笑。

 

生活在米坦諾拉的期間,是他最快樂的時間。

 

最後的思緒,在一瞬間,被猛烈燃燒的火焰吞噬殆盡。

 

只留下一道燃燒後的餘光,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然後,什麼都沒有留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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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影百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